《黄帝内经》的问答体与岐伯的实在
中国中医药报 2010-12-27
□ 孟庆云 中国中医科学院
《黄帝内经》用问答体的体裁著述医书以示黄帝诸先师之教。问答体又称“对问体”,是诸多文体的一种。《左传》已孕育了颂、铭、诔、隐语、檄文、论辩、赋、歌、诗、谣、诵等多种文章体裁。《淮南子》中包含了论体、注体、术体、式体、格言体、诠释体和序体等七种体裁,称之为“七体”。问答体是受论辩体和赋体影响而产生的应用文体。《黄帝内经》中每多见有韵语,是受赋影响之明证。
《周礼》一书中,已经记有很丰富的医学理论。战国时代已经因于传承和治法之异有学派之分,例如有扁鹊学派、汤液学派、黄老学派等。汉初黄老学派的医学家们,整理了战国和秦代的医学著作及口传学术,整编成《黄帝内经》和《黄帝外经》。《汉书·艺文志》还记载着当时尚有《扁鹊内经》、《扁鹊外经》、《白氏内经》、《白氏外经》和《白氏旁经》。称谓内者,作者本家本人之学;作者之外包括弟子们的发挥为外;与此派有联系着为旁。《黄帝内经》的内容是黄老学派医家作者世代继承先师们的学术。但后来其他诸经都亡佚,仅有《黄帝内经》传承至今。
《黄帝内经》一书的整理者,以书称“经”,不仅是称经以示重,称经以示道,更主要的是此学术源出于圣人。汉·扬雄《法言·学行》说:“书,与经同而世不尚,治之可乎!”在经学盛行的时代,“经”的价值重于“书”。晋·张华《博物志》说:“圣人制作曰经,贤者著述曰传”,称经是要有依据的,特别强调的是它的价值量级。梁·刘勰《文心雕龙·宗经》说:“经也者,恒久之至道,不刊之鸿教”。《四库全书总目·经部总目叙》总结道:“盖经也者非他,盖天下之公理而已。”“经”当是圣人之教的天下公理。
《黄帝内经》冠名黄帝,固然是溯本崇源。从诸篇的答问,如《灵枢·口问》、《灵枢·师传》等篇的记述,有关理论是经师徒世世代代传承而保存的,当属敞露本真。因纂述于后人,惟用问答体最洽。使用问答体,既可以据问题为中心而立论,又可以在对话中表述多重要点。整理者的随进所得,也可随语补益。如同儒家的《论语》一样,《内经》也采用了问答体。
《内经》一书设问作答的人物,皆有文献与口碑史学的依据。如岐伯,《路史》称:“古有岐伯,原居岐山之下。黄帝至岐见岐伯引载而归,访于至道。”《帝王世纪》称岐伯为黄帝臣:“黄帝使岐伯尝百草木,定百草经,医方,以疗众病也。”宋代史学家郑樵在《通志》中说岐伯及其家族居住之地所迁徙的事:“岐氏,周故都也,今凤翔岐山是也。太王居之,至文王始迁于丰,其支庶留岐,故为岐氏。又古有岐伯,为黄帝师。”当代学者郑怀林、王作人、宋书云诸人,在河南新密市岐伯山、岐伯洞、岐伯墓等地,进行了系统的野外考察,又结合《内经》中岐伯之论、现遗存诸经中岐伯的论言,以其与《河南通志》、《密县志》的记载中与岐伯等人有关的口传资料相结合,运用口述史学的方法,田野作业与书斋作业相结合证实了岐伯是医学家确有其事。新密岐黄文化故地的发现,也在历史真实的认识中发现了社会真实,以其克服文献研究的局限性,将以往的“解释岐伯”推向“重现岐伯”的方向前进。
涉及《内经》的其他先师也皆有来历,如伯高,在《山海经》、《管子·地数篇》皆有记载,名为大鸿的鬼臾区是天文学家,在陕西凤翔有鸿冢,在新密有大鸿山。《素问·移精变气论》中的僦贷季,据《路史》记载:“僦贷季,岐伯之师也。天师岐伯对黄帝云,我与僦贷季理脉已二世也。”是说岐伯也有师承。《汉书·艺文志》:“太古有岐伯、俞跗,中世有扁鹊、医和,盖论病以及国,原诊以知政。”宋代苏颂《本草序》中称“雠校岐黄内经,重定针艾俞穴。”后世医家也把岐伯列于黄帝之先,以岐黄为医家之祖,是对史实的尊重。《黄帝内经》以黄帝与岐伯等人的对问形式著书,既是溯源医史,又以其权威性和影响力为医学建立了理论规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