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蒿素原料远种非洲我国的青蒿素优势受到威胁

2005-06-24

生产青蒿素原料的青蒿草。图/王伟  今年6月初,世界卫生组织(WHO)在坦桑尼亚召开国际青蒿素大会,第一次召集了涉及青蒿素产业链的各层次代表商讨对策。会议呼吁占全球青蒿素产量90%的中国扩大青蒿种植面积,上马加工企业,降低青蒿素价格,以满足国际市场特别是疟疾肆虐的非洲地区对此类药品的需求。WHO预测,未来5~10年内青蒿素类产品将在世界市场形成15亿美元的销售额。这一消息的发布,让早已看好青蒿素潜力市场的企业对未来更有信心。然而,从去年5月期待至今,中国企业在出口方面仍没有突破性进展,面对巨额订单的诱惑,还不具备“该出手时就出手”的供应能力。

原料供应掣肘跨国公司

随着传统抗疟疾奎宁类药物逐渐失效,几乎所有的捐助国、联合国儿童基金、世界银行以及世界卫生组织现在都不得不承认这样一个事实:在现阶段,青蒿素是治疗疟疾的最有效的药物,改用青蒿素已经势在必行。WHO从去年开始全力推广基于青蒿素类抗疟药物的疟疾治疗方案,2004年7月底,世界卫生组织就表示:2005年将在重庆酉阳采购1亿人份的青蒿原料;过去不赞成采用青蒿素的美国、英国等国以及世界银行近来也都转变态度,表示欢迎这种药;全球防治艾滋病、肺结核及疟疾基金会同意并补助11个国家购买青蒿素制剂,同时指示其他34个国家停止再申请奎宁等传统药物,改用青蒿素。2004年10月,仅次于联合国维和组织和世界粮农组织的第三大全球采购机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派出了前所未有的阵容对中国进行了为期一个月的访问,以青蒿素为主要原料的抗疟药物是该次考察和采购的重中之重。联合国儿童基金会采购司主任艾伦·科特曾透露,希望未来他们需要的价值达数亿美元的所有此类药物都由中国来提供。

据了解,诺华公司生产的复方蒿甲醚位居WHO采购目录的榜首,其原料主要靠占有国内80%以上青蒿资源的华立集团提供,但就在青蒿素类药品急需扩大生产规模的时候,华立却减少了对采购商诺华的原料供应。当时有业内人士透露,华立之所以采取减少供应的手段,青蒿素原料的价格猛涨固然是原因之一,但更主要的原因是,华立在青蒿素知识产权方面有新的突破。对此,华立方面有关人士的解释是,当时诺华、WHO以及华立均没有预计到市场需求会急剧扩大,因而造成原料供应不足。不久之后,诺华公司与华立控股签订谅解备忘录,华立控股承诺2004年11月17日至2005年8月31日期间向诺华制药供应6000千克青蒿素原料药。制剂与原料的相互制约使诺华与华立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虽然控制青蒿素产业源头的华立集团分享的主要利益局限于青蒿素原料的供应,其青蒿素类抗疟疾药“阿特健”短期内中标的希望微小,但人们在这场博弈中不难看出,中国企业毕竟依靠对原料的掌控制约了国外商业巨头的决策,影响了青蒿素产业的发展方向,在青蒿素国际市场的格局划分上有了更多的话语权。

国内企业亟待破茧成蝶

虽然青蒿素诞生于中国,是中国仅有的两个收载入中国药典之外的其它国家药典的中药之一,被誉为我国医药宝藏的明珠,但当2002年WHO和世界贸易组织等根据国际标准对生产青蒿素及其组合物的厂家和药品质量进行评估和检验时,结果却令人尴尬:作为青蒿素资源大国,中国药企的角色仅仅是原料生产基地,而且合格的“原料生产基地”也只有两家:广西桂林南药股份有限公司(为法国赛诺菲公司供应青蒿琥酯的生产基地)、昆明制药(为瑞士诺华供应蒿甲醚的生产基地)。

业内人士指出,国际抗疟药每年约有15亿美元的市场,但每年中国企业出口的青蒿素类药不到1000万美元,还不到整个市场的1%。由于不熟悉联合国采购规则,我国医药企业往往只是药物原料的制造基地,极少加入到联合国的供应商系统。在抗疟药领域,联合国部分采购的由中国制造的药品大多是通过丹麦、瑞士、法国甚至印度、越南等国的贸易商购买,绝大部分的市场利润都被他人收入囊中,国外大企业以联合国供应商的身份获得了最终的利益。

中药复方新药国家工程研究中心主任、中国中医研究院研究员叶祖光认为,卖青蒿素原料与卖成品制剂相比,利润相差至少20倍。为了谋求更大的利润,走成品制剂出口之路成为国内企业的不二选择。只有从“原料商”上升为“供应商”,才能分食国际采购的巨额订单,于是顺利通过世界卫生组织的供应商预认证程序,成为国内企业瞄准的目标。

在去年WHO发出消息要在全球大量采购青蒿素产品用以对付疟疾之前,复星医药就已经在开辟青蒿素的国际市场上有所作为,在消息公布之后,公司开始致力于成为WHO直接的采购供应伙伴。如今,复星医药桂林制药厂不仅拥有青蒿琥酯的独家生产权,而且已经成为中国第一个通过WHO复查、拥有符合GMP标准车间的青蒿素类药物生产企业,并在2004年年底正式向WHO提交了联合用药直接供应商的资格申请,WHO已经接受申请并开始审查。上海复星医药(集团)股份有限公司公共关系部副总监周依亭对此表示了足够的信心,她向记者透露,目前认证进展得非常顺利,公司希望年内能得到结果。

与此同时,占有中国青蒿植物资源80%以上份额的另一青蒿素巨头华立集团也显示了不俗的实力。华立自2000年介入青蒿素领域以来,致力于整合国内原来散、小、乱的青蒿素资源,使其成为一条完整的产业链,包括种子培育、产业化种植、原料提取、研究开发、成药制剂的制造、国际营销等,并始终致力于打造品牌:华立集团的青蒿种植基地是目前全球范围内第一个也是惟一一个通过GAP认证的种植基地。华立医药集团副总裁姜一飞介绍说,正是这种投入了大量资金的整合准备,使得青蒿素这个由中国人发明的一类新药,这个真正值得中国人骄傲的产业能够在面临急剧扩张的市场需求和人道主义救援需求的时候,发挥真正的作用。

华立在青蒿素原料出口方面有绝对的优势,目前,华立正不断扩大符合GAP的青蒿种植基地(今年的青蒿种植面积达10万亩)和成药制剂的品种供应,提高符合GMP的原料提取能力,以实际行动支持WHO的抗疟计划。查看华立旗下的医药上市公司华立控股(000607)和昆明制药(600422)这几年的公开报表,可以发现华立正越来越向青蒿素业务倾斜。华立医药的青蒿素及其衍生物已成为国际抗疟药原料的优质品牌和最大供应商。

姜一飞指出,在成品制剂方面,虽然在商业渠道层面上,华立医药的抗疟药和国际知名的公司处于同一规模上,是中国企业中规模最大的供应商,但在政府采购或诸如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等国际机构组织进行的采购中,由于历史的原因和其特殊性,诺华等跨国医药企业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姜一飞认为,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包括华立在内的中国企业应设法在国家、政府的支持和帮助下尽快进入国际主流采购渠道。

从垄断原料到自主研发

世界卫生组织西太平洋地区办公室的Eva-MariaChristophel博士介绍说,非洲是青蒿素类药品主要需求地区,WHO最近一次的调查显示,全球每年有4亿人身染疟疾,导致至少100万人死亡,其中非洲南部的情况最严重,占到总数的80%。这位专家非常肯定地表示,在未来的三四年里,世界对青蒿素的需求会呈现迅猛增长态势。他指出,虽然中国仍在原料方面具有遥遥领先的优势,但目前,除了中国之外,越南和东非也在不断扩大青蒿的种植面积。

6月初,诺华与肯尼亚东非生物技术公司达成了一项青蒿素合作协议。双方将在非洲的肯尼亚、坦桑尼亚和乌干达扩大青蒿的种植面积,总面积达1000多公顷。有消息人士透露,WHO已将2007年之前的青蒿素订单下给诺华,但中国原料供应不足的问题一直困扰着诺华,此次大规模地在他国拓展青蒿素原料渠道以缓解供应不足的局面是诺华的必然选择。事实上,WHO也正致力于在非洲大陆推广青蒿的本土化种植甚至青蒿素药品的本土化生产。坦桑尼亚、肯尼亚及南非等国家已经着手种植青蒿,准备自己生产青蒿素类抗疟药物。坦桑尼亚和肯尼亚计划在2006年~2007年种植季节,把青蒿的种植面积共同扩大到2000公顷。

由于世界上90%的青蒿都产于我国西南部地区,曾有报道质疑非洲引种青蒿的质量,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家告诉记者,关键是看植物中青蒿素含量及提取纯度。对3年前从非洲带回来的青蒿样本的分析结果显示,其质量不但良好,而且其中青蒿素的含量甚至高于我国本土产的青蒿,从长远的发展来看,国内企业的原料优势将难以持久。

事实证明,原料上的优势并不能使我国在世界贸易中取得同等垄断的优势,Christophel认为,造成这个局面的原因比较复杂:青蒿的种植还没有规范化,一部分青蒿是野生的;耕地在中国相对匮乏,农民只有在得到准确的需求信息后才会将原有的耕地用于青蒿种植;在中国国内市场青蒿素的低需求状态已经维持了很多年(2003年的数字显示,中国的疟疾病例基本控制在4万人),这可能使中国的种植者和生产者还没有完全意识到非洲现在的严峻局面。

与此同时,也有业内人士指出,原料优势只能是暂时的,为了和外资巨头分享利润,中国必须开发自己的复方制剂。有消息人士透露,由于标准方面的分歧,华立曾经参与开发的第三代抗疟疾药“阿特健”仍在等待国际组织认可,而复星以拥有青蒿琥酯为资本,看上去,国内两大青蒿素巨头在科研开发上几乎没有新动作。眼下,它们不约而同地把精力都投入到成为WHO供应商的资格认证中。

尽管如此,国内对新专利的研发并没有停止。2004年底,全国最大的青蒿素生产基地在广东丰顺奠基。据了解,这个由广州中医药大学和广东新南方有限公司共同组建的基地,建成后将以生产第四代青蒿素类产品为主,年产值有望达到50亿元,其生产的抗疟疾新药复方青蒿素及系列产品将销往东南亚、非洲及中南美洲。据广东新南方青蒿科技有限公司透露,他们研发的第四代青蒿素类药品Artequick疗程短、见效快,市场前景非常乐观,目前已报到国家食品药品监督管理局。

中药是我国的瑰宝,然而,我们不得不正视这样一个事实:长期以来,欧美国家一直没有真正接受中药,再加上我国对科研投入不足和宣传力度不够,所以我国仍未向世界推出一种叫得响的中药品牌。现在,国际组织主动对青蒿素示爱,国内企业能否利用这一契机,让世界上更多的患者感受中医药的神奇?一位业内人士感叹,如果中国自己的青蒿素类药品制剂能得到国际主流市场的认可,其深远意义将远远超过商业利益本身,它是中药国际化的一个新起点,将带动中国医药产业进入一个更广阔的发展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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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蒿素的发展历经曲折,1967年5月23日,周恩来总理亲自部署了一项紧急军事任务——“523计划”研制抗疟新药,当时其保密程度与“两弹一星”处在同一级别。1973年,军科院正式从青蒿草里提炼出了抗疟疾的有效单体青蒿素,并将青蒿素的分子结构很清晰地解析出来。1983年,伦敦举行了世界植物药论坛,广州中医药大学的李国桥教授在论坛上发表的关于青蒿素的研究报告,第一次引起了牛津大学等研究机构的关注。20世纪90年代,越南的疟疾高发期间,青蒿素成功地使当地死于疟疾的人数比往年减少了97%。

尽管青蒿素在疗效上有如此出色的表现,但是由于对中医药的偏见,美、英等世界各主要捐助国一直反对普遍使用青蒿素来治疗疟疾,其理由是青蒿素价格偏高,又尚未在儿童身上进行广泛测试,这些国家同时认为,在传统药物相对有效的地区也没有必要改用青蒿素。负责替全球贫困国家购买药物的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在埃塞俄比亚疟疾大流行时,也曾以供应量不足或在疟疾流行过程中中途换药将导致混乱为由,反对使用青蒿素。直到国际通用的治疗疟疾的奎宁及其衍生类药物显现出“强弩之末”的态势——近年来疟疾继续肆虐,单细胞杀手疟原虫已对奎宁等传统药物产生越来越强的抗药性。

青蒿素不仅能使疟疾患者迅速退烧并降低血中疟疾原虫数量,而且没有明显副作用,因此可有效防止蚊虫众多的热带地区零星疟疾病例演变为大流行。现在越来越多的国家和国际组织把青蒿素类药物作为治疗疟疾的首选药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