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河医院"托管"风波:职工反对公立医院私企托管
2004-08-30
据中国医药报讯 最近，北京市通州区潞河医院颇不宁静。一个月前，有消息传出，这家公立医院将托管给私企亿仁投资公司，相关合同草案已经形成。
而在此之前，通州区卫生局及潞河医院绝大多数领导并不知情，由此全院上下掀起了一场“反托管”的轩然大波。7月中旬，潞河医院包括24名中层干部在内的近400名员工联名上书市卫生工委、市卫生局等部门，要求阻止“托管”工作的继续进行，以防医院性质变更及国有资产流失。
之后，潞河医院与亿仁投资的托管草案被暂时搁置，不过这场“托管”风波至今仍未平息，当地政府正对托管之事做进一步的研究讨论。
有关人士称，潞河医院的改制“风波”，在整个医疗体制改革中不仅具有“个案”意义，其折射的正是国内大多数中型公立医院普遍存在的困局。
亿仁公司抛出14亿元蓝图诱惑
此次有意托管潞河医院的北京亿仁投资公司董事长孙启银，同时兼任山东万杰集团执行总裁、万杰医院总院长，名噪一时的万杰医院由孙一手创办，目前收购及托管医院是孙启银向外扩张的主要方式。
据知情者透露，通州区政府及潞河医院有关负责人与亿仁投资公司的接触，早在半年前就已开始。在一份《潞河医院发展和河东医院建设》（讨论稿）资料中，亿仁公司向通州区政府抛出了总投入达14亿元的“两院一中心”投资计划，其中11亿元用于在通州新建“河东医院”，3亿元用于扩建潞河医院（含新建一个“北京亿仁高科技医疗中心”）。
而在“砸”进重金的同时，潞河医院的经营权、人事权将交给亿仁公司下属的北京兆真医院管理有限公司，医院门口还将多出一块牌匾：“加拿大温哥华医疗中心北京中心”。根据该草案，托管后的潞河医院资产、人员归属不变，对于45岁以上员工劳动合同签至退休年龄，45岁以下职工签3年或3年以上的合同。
近400名员工联名反对“托管”
今年7月中旬，孙启银在潞河医院“布道”并提出投资和托管计划时，遭到了医院大多数员工的质疑。
潞河医院一位职工说，7月13日下午2时30分，孙启银来医院做了关于托管后建立“两院一中心”的报告，在场90%以上的员工表示不能接受。不少干部、职工认为，“潞河医院还没有走到需要托管的那一步”，一旦引入民间资本，其公共卫生职能能否保证、国有资产会不会悄悄流失？当时，通州区一位分管卫生的副区长出面解释称，托管之事没有最后定，肯定会征求法制部门、老干部及职工的意见，必要时可举行人大代表和政协委员的听证会。
一石激起千层浪。7月15日，包括24名中层干部在内的潞河医院近400名员工联合签名，向北京市卫生工委、市卫生局、市总工会等部门递交了一份题为《立足发展反对托管》的意见书。意见书称，潞河医院目前发展的立足点仍应是满足当地百姓的基本医疗服务，而不是只为特殊人群服务的“高档”医院，他们坚决反对将医院托管给私人企业，因为私人资本的进入将很难保证医院国有资产不流失。
不过，据内部人士透露，这家医院在管理上也确实存在不少问题，每年经营收入超过2亿元，但目前该医院累计负债达1.28亿元。
其实，今年6月30日~7月1日，通州区政府就潞河医院托管之事向区国资委、区招商局、区政府法制办等4个部门征询意见时，4个部门负责人都从不同角度对这一合作方案提出了疑问。而与此同时，除区卫生局和医院一把手知道外，医院其余副职以下干部职工对关系重大的“托管”竟然毫不知情。在一份《潞河医院对外合作方案征求意见汇总》中，通州区国资委副主任聂玉泉认为，“土地置换方案中，将30亩土地价格确定为20万元/亩，价格过低，应征求土地部门意见”；区招商局局长李金玺则认为，两所性质完全不同的医院“捆绑”给一个公司管理，在收费标准上存在较大差异，容易留下利润转移等财务上的漏洞；区政府法制办主任徐景发认为，合作方案中关于“亿仁高科技医疗中心”建成后的税收是否应减免，须征求税务主管部门的意见。
亿仁投资：托管？退出？
据悉，从潞河医院员工联名上书的第二天起，通州区分管卫生的副区长于世疆用3天时间与该医院中层以上干部对话，了解医院存在的真实问题。知情人士透露，7月20日下午5点，通州区委常委、组织部长王春元等14人工作组进驻潞河医院，王春元在该院领导班子召集会上明确指出，“关于潞河医院被某公司托管一事，通州区委、区政府没有研究过此事，至于事业单位的改制问题，上级没有具体文件，请转告全院干部职工不要乱传，保持医院稳定、正常的医疗秩序。”据称，区委、区政府这一说法至今没有传达给潞河医院普通职工。
由于遭到大多数员工的反对，潞河医院与亿仁公司几乎成熟的合作方案被“束之高阁”，相关人员在接受媒体采访时显得十分谨慎和低调。8月13日，于世疆在电话中称，潞河医院托管之事正在商讨中，准确消息需等一切落定之后才有。
潞河医院院长马春光告诉笔者，“涉及到医院产权问题很复杂”，正式的托管合作方案区政府还没有定下来，具体敲定时间很难说。“政府一直想搞这个改革，即投资一个医院、改造一个医院。”马春光称，亿仁投建河东医院现在基本确定，而是否在潞河医院建医疗中心尚未确定。曾给该方案提意见的通州区国资委副主任聂玉泉向记者表示，目前他对双方合作谈判的具体细节不太清楚，区政府授权国资委管辖的只有20家企业，潞河医院产权则由区政府直接管理，国资委原则上没有督查的义务。
8月13日下午，笔者向北京兆真医院管理公司求证与潞河医院合作之事。“没有这方面的事情。”兆真医院负责人苑全红先是一口否定合作之事，后又改口说，与潞河医院的合作只是孙总的初步想法，孙去潞河医院仅仅是去讲了一次课，医院改制牵涉面比较多，等有明确信息再及时沟通。当天下午，笔者与孙启银本人取得联系。孙说，与潞河医院的合作没有正式谈，也没有具体进展，上次去该医院只是“学术讨论”。孙启银同时表示，与公立医院相比，民营医院还是弱者，社会各界应扶持“新生事物”。
公私合营医院的“灰色地带”
潞河医院“托管”与“反托管”的争议，现在尚未结束。而像潞河医院这样的“托管风波”，在国内其他地方可能已经、正在或即将上演，公立医院投资主体多元化的问题已成为医疗体制改革的热门话题，也是国内专家争议最多的话题。
一位熟知内情的人士分析，目前国内三甲医院不缺乏资金，而且政策上也没有向社会资本放开，民间资本争夺最厉害的就是具有区域垄断优势的二甲医院，亿仁公司此番有意托管潞河医院，看中的正是其在京东地区的品牌优势，托管成功后，下一个目标则是收购，从资本运作层面说，亿仁托管、收购医院的模式十分成熟，其做法也无可厚非。这位人士称，孙启银之所以在通州“受挫”，与公立医院自身在股份制改造方面缺乏明确的政策方向有关。
迄今为止，公私合营医院的性质定位仍众说不一。对此，卫生部卫生经济研究所所长蔡仁华日前接受媒体采访时指出，与国有企业改革不同，医疗机构提供的医疗服务具有一定的“公共产品”性质。国企无论是独资或引进外资、民资，都不影响其对利润的追求。而医院则不同，如果政府独资办，肯定不以追求利润为目的；但如果公私合营，这类医院算什么性质，目前尚无答案。比如，亿仁投资接管进而收购潞河医院之后，怎样去保证其“非营利性”，这是一个普遍存在的难题。“如果仅仅是不改变所有权的托管，潞河医院可以去尝试着往前走一步，这种形式在国外很常见。”北京市疾控中心卫生经济学研究中心主任雷海潮博士说。但他同时指出，公立医院签定托管合同时，必须明确托管的具体内容，敲定双方的责、权、利。
“现在，公私合营的非营利医院在收入上存在‘灰色地带’，控制私人资本对利润不分红很难做到。”长期研究卫生经济的北京大学中国经济研究中心副主任李玲教授告诉记者，像华源集团收购河南新乡几家医院，其利润回报就是通过“管理费用”来体现。
谈到公立医院“托管”问题，李玲认为，这种事情很敏感，需要特别小心，尤其重要的是改制过程中如何调动医生的积极性。此外，李玲还指出，目前国家在公立医院改制方面还没有明确的政策走向。她个人认为，制定公立医院改制政策，关键要抓住一个主要矛盾，就是改制之后老百姓“看病贵、看病难”的问题能否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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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河医院
潞河医院属二级甲等医院，是北京通州区最大也是惟一的公立医院，建筑面积5.6万平方米，现有病床560张，职工1200多人。该医院始建于1878年，原为美国的教会医院，从其126年的建院历史来看，在北京仅次于辅仁医院。
亿仁投资
亿仁投资有限公司1999年10月在北京中关村高科园注册成立，注册资金1.05亿元。迄今为止，亿仁公司在国内投资和托管的医院已有10家，其中已先后合资筹建深圳龙珠医院、收购河北红十字会博爱医院、托管无锡市北塘人民医院、托管广州石化医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