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需要构建新的中医理论体系
中国中医药报 2009-11-11
系统学习、深刻领悟、全面把握中医学的理论体系和学术精髓，将其忠实、完整、科学地继承下来，这是建立新的中医理论体系的基本前提，离开了这一前提，一切都将无从谈起。
□ 尹常健 山东中医药大学附属医院
从2000多年前《黄帝内经》的诞生起，就已经建构起了中医理论的大厦，经过历朝历代医学家们的添砖加瓦，使这座大厦的结构和功能不断完善,时至今日，仍在为庇护健康、防治疾病而发挥着现代医学所不能替代的作用。传统中医理论的科学贡献是谁都无法否认的，但是由于人类面对的自然环境、社会环境、科学环境等都发生了巨大变化，这座大厦的功能已经不能完全适应这些变化了，需要我们去对这座大厦进行改进和完善，使它的功能更加完善，这个过程就是建立新的中医理论体系，这是医学科学进步对我们提出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医学发展的不可回避的必然进程。
为什么要构建新的中医理论体系
因为中医面对的治疗目标已经由既往单纯的中医病证全面转换到现代医学疾病，我们现在进行一切中医临床研究包括中医诊疗、证治规律总结、疗效评价、新药研究、科研设计及实施等，都毫无例外地是以现代医学疾病为目标的，如乙型肝炎、糖尿病、肾炎等等，而决不可能再是针对胁痛、头痛、消渴等中医病证，我们对疗效目标的追求也已经相应地发生了根本的变化，从单纯追求证的减轻或消失到现代医学疾病病变实质及相应的客观指标的改善和恢复，这就给中医理论提出了新的要求。因为，传统中医理论没有为现代医学疾病的诊治准备好现成的答案，同时，也给我们提出一个问题，就是用传统中医理论和方法治疗现代医学疾病是否适用和可行的问题。
中医学作为医学自然科学，从其诞生、成长和发展轨迹看，与现代医学有大致相同的发展历程，是在解剖学和对人体生理病理学的长期观察及与疾病长期斗争的实践中不断总结出来的，中医学中的许多病证与现代医学疾病之间有着广泛的内在联系，在发病病因、病理变化、临床表现规律等方面大都是相近的、相关的，有的甚至是相同的，如消渴之与糖尿病，鼓胀之与肝硬化腹水，哮喘与喘息性支气管炎等，在这些疾病的治疗中，中医药的生津止咳、利水消胀、化痰平喘等众多的作用功效都是这些疾病得以好转甚或康复的疗效学基础。因此，我们说用中医理论和方法治疗这些现代医学疾病是适用的、可行的，这也是我们今天用中医方法治疗现代医学疾病的理论基础和依据所在，如果不承认这一基本事实，我们就无法克服中医临床研究的逻辑悖论，对既往多年来的研究成果也就不能自圆其说。
同时，我们也必须看到，由于受历史条件的限制和思维方式的影响，中医学强调宏观调控、辨证论治，其侧重点是解决中医的“证”，面对的也都是如泄泻、腹痛、咳嗽、眩晕等中医病证，而针对现代医学疾病病变实质和具体的客观指标异常，就难免存在片面性和局限性，从理论指导、治疗方法到疗效体现都是不全面的，是不够的，有些过程甚至是相悖的，如肝癌导致的黄疸，我们辨证为阳黄，从中医理论角度讲，用清热利湿退黄治疗是无可非议的，但是由于这一治法并没有针对肝癌病变的实质，因此往往难以收效，如一味清热利湿退黄治疗，而不采取其他必要措施，有时甚至还会延误病情，造成严重后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用传统中医方法治疗现代医学疾病有时会出现疗效不够确定甚或治疗乏术，或虽有疗效但却难以经得起重复的根本原因所在。
综上所述，我们可以得出以下三点结论：
第一，中医药临床研究的针对治疗目标已经由中医病证全面转换到现代医学疾病，这是我们进行中医研究必须承认的现实，是不以我们的主观意志为转移的。
第二，用中医药理论和方法治疗现代医学疾病是适用的、可行的，是有坚实的理论基础和实践依据的，在疾病的许多环节可以发挥较好的治疗作用，有些疗效是有充分的疗效学基础的，有些疗效是现代医学所不具备的，但同时还存在诸多难以克服的片面性、局限性、随意性，甚至是盲目性。
第三，以上两方面的现实要求我们必须在坚持中医理论指导、发挥好中医药特色和优势的前提下，根据社会环境、自然条件、科学环境，特别是治疗目标和疾病谱的变化，对传统中医理论进行提炼、增补、纠误和完善，建立起新的中医理论体系，使之既保留中医学原有的学术精华与技能特长，又能融入现代医学的科学理念，使中医理论既适宜中医“证”的证治要求，又符合西医“病”的诊疗规范，既有“证”的作用体现，又有“病”的疗效反映，这是当前中医临床诊疗实际对中医理论发展提出的必然要求，也是中医学保持永久生命力的唯一正确的途径，更是中医学术进步的主要目标。
对建立新的中医理论体系的总体设想
毫无疑问，系统学习、深刻领悟、全面把握中医学的理论体系和学术精髓，将其忠实、完整、科学地继承下来，这是建立新的中医理论体系的基本前提，离开了这一前提，一切都将无从谈起。
建立新的中医理论体系，从大的方面讲，应从两个方面同时进行，一是对传统中医辨证论治理论体系的修删、增补与完善，是围绕中医“病证”这一主线而进行的；二是中医对现代医学疾病的研究，这一研究则是以西医疾病为目标、以中医研究为方法而展开。
对于传统的辨证论治理论进行删改、增补与完善
我们应该首先明确中医辨证论治理论体系的科学性、系统性和实用性，认识到这一体系不但过去适用，现在适用，将来也是适用的，“有是证，用是药”的基本原则是永远不会过时的。中医的一些病证如感冒、咳嗽、哮喘、心悸、胸痹、不寐等等仍是临床广泛存在的，中医原有的针对这些病证的理论认识与治疗方法无疑都仍然是适用的。但是由于社会环境、自然条件、生活方式的变化，我们今天临床上看到的这些病证在发病原因、病情轻重、病程长短、发展趋向、疾病转归等许多方面可能会有所改变，如由于空气污染的影响，咳嗽和哮喘的病情也可能恢复较慢；由药物性肝损伤导致的黄疸则必须首先停用损肝药物，单用清热利湿退黄则难以奏效等等。所有这些都需要我们在辨证论治时予以充分的兼顾。
同时，随着医学科学的进步，几乎所有中医病证都可能已经得到现代医学的明确诊断，现代医学对这些中医病证的西医疾病归属、发病原因、病理变化、临床规律、疾病预后、临床治疗等也都已有明确的认识，形成系统的理论和诊疗方法，而这些正好弥补中医辨证的局限性。以胃痛为例，现代医学可以明确认定导致胃痛的溃疡病、胃炎及胃癌等不同疾病，这些疾病的治疗方法是截然不同的，中医诊疗也应在辨证的同时兼顾这些不同的病因，采取相应的治疗措施，以作为传统辨证论治的补充，这对完善传统中医理论和提高临床疗效都是十分有益的。
所以对于传统的辨证论治理论体系的创新，我们首先要建立起每一中医病证的中医病因学、证候学、治法学等理论框架，还要增加现代医学疾病归属、病因学、病理学、诊断学、治疗学等相关内容，针对中医病证，兼顾西医疾病，以辨证为主，辨病为辅，治疗以证作为立法用药的依据，以病作为临床治疗的必要参考，有主有辅，有先有后，有机互融。
不断地为辨证论治理论体系融进现代科学的理念，是对中医理论创新的重要途径，也是不断拓展中医研究领域的主要方法。
加强中医药对现代医学疾病的治疗和研究
首先要明确中医药在疾病不同阶段和不同环节的作用目标，即主导治疗、辅助治疗或善后治疗；在疗效体现上要明确要求中医药应该发挥的治疗作用、增效作用、协同作用、减毒作用或纠偏作用；要明确中医药对现代医学疾病某阶段、某环节的作用途径、作用机制、应用时机；要明确中医药对某些疾病的优势领域，如中医药治疗肝脏疾病，抗纤维化就是其优势领域之一；要明确中医药对疾病的疗效定位，知道中医药在哪些方面疗效最为突出，哪些方面次之，哪些方面无效，真正明确中医药在疾病不同阶段和环节的疗效差异等。以上这些基本问题搞清楚了，我们才能目标明确、方向对头、思路清晰，中医药治疗的进行才能适时、适度、恰到好处，才能达到我们的治疗目的。
在明确以上问题的基础上，分别建立起与现代医学各专业、各系统疾病包括一些新发生或发现的如SARS等疾病相应的中医体质学说，划定中医病因学归属，制定中医证候学范围，确立中医治法学、方药学及中医对证治疗框架，建立起科学统一的疗效评估标准等。在新的理论体系指导下，不断提出新观点，建立新学说，创建新方法，开辟新途径，解决新问题，以适应疾病治疗和中医临床研究的新需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