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什么说“中医是一门成熟科学”
中国中医药报 2010-02-01
德国慕尼黑大学 满晰博
判断一门学科是否科学的主要标准是：1.正面经验：数据和知识以正面经验为基础；2.表述的单义性：由正面经验获得的数据和知识的单义性表述；3.知识的系统化：单义界定的数据和知识的严谨、理性的综合，即系统化。
中医诊断学凭借其自身的方法论，是唯一由人类所设计，易于掌握并完全符合以上3条科学标准的医学诊断方法。这一事实本身就成为“中医是一门成熟科学”的理由。
一
自远古时代以来，人就倾向于将他的个人利益置于所有其他人的利益之上，大多数人都有这种倾向。罗马人，一个特别具有侵略性的种族，对这种利己主义的盛行做了这样的概括：“人像狼一样对待他人。”毫无争议地接受这一自视当然的极端倾向，解释了为什么在整个人类历史上，个体的运气（财富、权力和影响）很少能持续于人的一生；为什么宏大辉煌的帝国（如亚历山大、奥古斯塔斯、拿破仑的帝国），通常在其创立者还健在的时候，就开始土崩瓦解。更令人伤感的是，不仅文明的遗迹（如建筑、艺术、发明等），甚至支持这些成就的物质和社会基础（如制度、政治结构、国家甚至种族），在几代至多也不过几个世纪之后，就逐渐淡出、销声匿迹了。
二
中国人作为一个人类种族，在主张个人利益方面，几乎没有落在人类历史上任何其他种族后面。然而，在过去两千年里，中华文明和中国国家的演进，乃至汉民族的再生，都不符合上述模式。这要归功于孔子的真知灼见——中国人持续地运用了他的真知灼见。孔子生活在中国历史的转变时期（春秋战国时期），这个时期人们的世界观由社会行为的礼仪规则决定，转变为由极端外倾的、进取的个性决定，他是在这种情况下获得了这些真知灼见的。他认识到对于个人利益和谋求个人利益的肯定，是人性的不可避免的基本元素，是绝大多数普通人的特征。为了实现最佳的社会秩序、社会和谐与公共福利，不可干预这种人类与生俱来的个人利益驱动，既不要阻止也不要促进，而是对其进行疏导和谐调。这种疏导与谐调要求人们有高于和超越小人的视野。这就是为什么孔子提出君子的教育方法，作为这一问题的解决方案。这种具备社会意识的君子，他们的智慧和社会能力决不是与生俱来的；他们必须通过终生的教育和奋斗才能获得，才能使之完善。
三
20世纪期间，中国社会的这一基本前提被亚当·史密斯至高无上的原则逐渐侵蚀和取代了。后者宣称：人类天生的个人主义必须视为所有人类社会最基本的、自我规管的、无限受益的原则。换句话来说，所有的人都是平等的，在小人和君子之间、个体意识的人和社会意识的人之间毫无差别，只要所有的人都不分青红皂白地宣泄个人利益，就可以实现“国家富裕”。
四
中国语言的现状，使今天的中国人，在接触中国过去的文明遗产和西方科学的基础时，遭遇同样的困难：他们运用的似是而非的方法论完全无效。这解释了一个自相矛盾的现象：许多中国人至今还沉湎于这样的信念，认为中医在经历了19世纪和20世纪早期的政治和文明灾难后还幸存，甚至很荣耀地存在，所以热衷于重复我关于“中医是一门成熟科学”的论断；然而他们却未能给出一点证据，说明他们知道、理解和熟悉这个论断所涉及的主要科学标准，以及如何持续地运用这些标准。（我不厌其烦地重复过，这些标准是：1.正面经验：数据和知识以正面经验为基础；2.表述的单义性：由正面经验获得的数据和知识的单义性表述；3.知识的系统化：单义界定的数据和知识的严谨、理性的综合，即系统化。）
五
诊断对于医学来说，就像导航对于飞行那样。没有复杂的导航设备和高度精确的驾驶控制，现代航空是无法想象的。
从各种基本问题来考虑，也就是从功能性现象（大多数医学问题）来考虑，现代西医（以及其他传统医学）的诊断学，迄今依然保持甚至已倒退到二百至五百年前的非常原始和模糊的知识水平。
中医诊断学，凭借其自身的方法论，是唯一由人类所设计，易于掌握并完全符合以上3条科学标准的医学诊断方法。这一事实本身就成为“中医是一门成熟科学”的理由，唯一的理由。相反，不懂、无视、拒绝这一事实，就完全破坏了中医的科学地位。
正是由于这个原因，在明明白白地掌握了中医学理论（完成《中医学理论基础》）之后的30多年，中医诊断学一直是我中医研究、教学和出版工作的中心。
（本文源自满晰博写给中国科学技术信息研究所研究员周建平的一封信，由周建平翻译，标题为译者所加。满晰博（Manfred B. Porkert）是世界著名汉学家、中医教育家，德国慕尼黑大学终身教授。）
